天上飘着些细雨,地上吹着些微风

湖心亭看雪 03 [邱乔|古架]

人生不过是数度相遇,相逢,九曲回环勾连盘桓,便成了路,便有了停留。

 

相较于二人先前耽误于物衰亭中东摸西凑找了几个时辰,和舒氏姐妹一番误会才不过眨眼功夫。分酒,作别,才过了一个时辰。

 

夜却深了。

 

偏偏绕过物衰亭,再经过一截石板路,便是西湖。近郊的路途上白雪静谧的堆砌,前半夜还勉强支撑的花灯,被无人照看的蜡油蒙住引线,远看像极了一只只盘踞在亭台楼宇间的小兽,在白雪的映照里偷偷磨牙。

 

邱非一手提着酒坛,一手环到背后倒搂着乔一帆,他还没有转醒。邱非一个人静默的在略有积雪的石板路上走着,万物静籁,连逐渐变小的风雪都在悄然呼吸。他心里空荡荡的只存了一丝往前走的心思。

 

他没有思考。四处太静了。

 

邱非觉得轻松,满身心的沉浸在静默里,他不骄不躁,自在非常。他背上有他的伴侣,他甘之如饴。那些鲜血淋漓的过往,重任在肩的责任,国仇家恨,生死存亡,此刻都变的何其渺小。他就像万千飞雪中的一粒,漫无目的却又毫不犹豫的前行。

 

落在地上的,顷刻间就要化作污秽;飞到檐上的,距尘埃落定还有半月之遥;飘落在身上的,不消一会儿也化成一丝水汽不见踪影。都将化作春天的养分,都将成为新生的奠基。

 

没有人能逃脱生死的权杖,只是两点之间的距离有时候是平庸的直线,有时候是优美的弧度。

 

邱非知道也许今天夜里,乔一帆连一眼他所期待的西湖雪景都看不到,可是他会背着他尽量走的慢一些走的远一些,好让他流转的梦境中也能存在一丝美景的痕迹。

 

他弯腰轻轻的把乔一帆向上托了一些,才继续往前走。邱非没穿蓑衣没戴蓑帽,他的后背贴着乔一帆的前胸,两人的心脏同调的振动。他安心的沿着湖边继续走。

 

湖边上,就停着他们俩趁着前日夜里四下无人,拖到岸边的破船。乌篷船被白雪覆盖的透彻,只有顶上的一大块黑色清晰可见,那是个很大的漏洞。那时乔一帆央求邱非从一块枯萎的芦苇地里把这船弄出来,不知费了多少劲。邱非回想起来就会觉得万分有趣,乔一帆当初的明事理有分寸是出了名的,从来不会有半点麻烦他。而现在乔一帆偶尔让邱非的迁就,算是了却了他的一桩心事。毕竟是自己欠他太多。

 

为了低调行事弄这么一条废船邱非本就不太愿意,他看着远在湖心的小亭,心里暗暗的高兴。湖中寒气太盛,乔一帆的身体必是受不了的。

 

“邱非?”

 

“醒了?”邱非听的耳后淡淡的声音,对于他醒的过早有点不太满意。

 

“放心,师兄,”乔一帆把挂在邱非身前的手环的紧了些,他把脸靠在邱非的头上,“我不想去湖中央品酒看雪了。”

 

其实就乔一帆那个身体又何尝能喝酒?叶修当年和苏氏兄妹酿的松枝酒虽是淡酒,他的心脉也是不太消受的起,他只是为了让邱非过过瘾。可是邱非醉卧沙场豪饮匈奴酒的铁血将士又怎能爱品这文人的清淡之物?更何况他也没有乔一帆一身文墨的情怀。

 

两人互相迁就,心知肚明,也不互相戳穿,也不觉相累。

 

好好的计划给舒氏姐妹扰了去,还让乔一帆起了旧疾,两个人心里都不太舒服。邱非伸手捏了捏乔一帆的手,“到也可惜,枉你兴奋了半月之久”,他也不是什么嘴上放过的好人。

 

“师兄真是好算计,”乔一帆在他头顶哧哧的笑了,“得了半月的便宜,到是我吃了不少亏。”

 

邱非被这么一说,真就哑口无言起来。为这次出行两人少说约法三章,乔一帆从穿衣到吃食无一不被邱非看的死紧,晚上也少不得被自己折腾。他像是想起什么一般,面上一红,往边上一拧到像是赌气,“下个月廿二苏姑娘要成亲。”

 

“楚师叔真是豪杰!”乔一帆虽是不意外,语气也是低沉万分的摸样,“沐姐看来,唉,时日不多了。”

 

“你怎么?”邱非对于师弟心眼通透每每保持惊异,他诧异起来也不顾自己还红着的脸,转了半边问他。

 

“怕是不在这边?”乔一帆思索着问,语气相当坚决,“必是江南府以南了。”

 

“……在福州。”邱非只剩老实作答的份。他每到这种时候都会体会到对方对于自己的过分体贴,但是这种情况下的卖弄反而有了打压自己的嫌疑。

 

“那两位师妹?”乔一帆果然问起来。

 

“早就走了,”邱非估计乔一帆不记得对舒可欣痛下杀手,便只得不提,“拿了酒估计也准备去福州。”

 

“看来楚师叔退意已决。”乔一帆转话就说开去,显然他已经在猜测自己是否伤到别人。

 

“一帆,”邱非停了脚步,“别想了,回家。”

 

乔一帆愣了一下,他松了胳膊就从邱非背上跳下来。邱非阻拦不及,转身抓住他的胳膊怕他摔倒。

 

“我没事。”乔一帆拂去邱非的手,“师兄,你知道的,不说我更难受。”

 

以前他从不如此。邱非虽是心中欣喜,原本乔一帆心中丝缕万千从不吐露丝毫,现在两人携手五载有逾,那些处于命里烙在心间的伤痕到底没有变作不可逾越的深壑,但是要开口说他让舒可欣破了相,邱非真害怕他心里几年过不去。

 

“走,站着凉,”邱非一边牵乔一帆的手,一边说,“你一刀落地自己自然知道,何必问我。”

 

乔一帆确实知道自己收回心魇,只斩那女子头发。但是邱非态度之焦躁是再明显不过。“师兄是觉得那美娇娘?”乔一帆顾左右而言他,被邱非拉着他也不好撒手置气。他的分寸把握的太好,一丝一毫挑不出错。

 

“你要我说多少回?”邱非知道乔一帆在激他,总被算计他也不想坐以待毙,将计就计吧!

 

他回身攥住乔一帆削尖的下颌,眼睛里盛满的恼怒。邱非一手掀掉乔一帆的蓑帽,捧着他的脸就吻过去。

 

“嗯!”乔一帆被他回身的眼神所惊诧,他觉得不妙的时候对方已经压上来。一双狭长的眼睛都是肤浅的怒火。乔一帆哑然失笑,但是眨眼间他已笑不出来,邱非直接了当的堵住他的嘴。

 

幸而这是荒郊野外,雨雪霏霏,三更半夜,不然乔一帆肯定一掌把邱非击开。把床笫之事放到这里,乔一帆自然羞赫万分,他确实没有心思再去思索自己是否伤害了那烟雨楼的姑娘,一身劲都使在邱非胸膛要把他推开。邱非当然不撤手,他攥着乔一帆两只手窝在胸前,直截了当用舌头撬乔一帆的牙关。

 

乔一帆此刻恨不得钻地上去了。前日夜里两人在几年前添置的临安城的小宅里辗转腾挪了半宿,刚才他已有所指闹的邱非不好意思,现在那些景象全反过来惹到自己。被翻雪浪,烛影幢幢,历历在目。乔一帆不由自主的扯上邱非的前襟,红着脸投入进去。

 

两人唇舌相触了半晌,邱非停下来低头看乔一帆。乔一帆闭着眼睛,两手攥着他的衣襟轻轻的喘息。邱非环着乔一帆,抬脸在他眼睛上吻了一记。

 

“登徒子。”乔一帆闭着眼睛从嘴里面吐了这么一句。

 

“走吧,”邱非也不敢再做停留,即便他趁机享受了片刻刚才也是情势所逼。

 

乔一帆和邱非手牵着手,脚上也没有停歇,就像来时那样一路悠悠闲闲的逛着。乔一帆还红着脸颊,眼神却清明的看着身侧湖心的亭子。虽说是当下名胜,湖心亭相较而言非常冷清,湖中亭宇不好修建,仅是初修时期的模样。简单的四角飞檐都被白雪遮挡的严密,和着亭中看着就显残破的立柱桌椅相映成趣。湖面上零星芦蒿滩涂枯萎的又有意趣,四野茫茫一片白雪就像把湖心亭一片的子湖围合起来。

 

乔一帆在眼前略微勾画了几笔,就觉得不能上湖心亭赏雪吃酒实在遗憾。可怜他连烫酒的炉火都准备妥当,怎奈今次遇到这种情形。他略一叹气,却又心生一计。

 

既然不能到湖上吃酒,边走边喝到也别有一番趣味。

 

他伸手就把邱非挂在肩上绑的结实的酒袋子割来,邱非反应不慢,实则乔一帆太出其不意。等他肩头一轻,一坛酒都被乔一帆揭了封。他正闻着酒香一股陶醉的模样。邱非抬手就压乔一帆手腕,乔一帆也不含糊,顺手又从蓑衣里抽出一只酒杯,顺势被邱非压住手腕,松枝酒就被倾到出来。邱非也是心疼手腕也是心疼酒,他赶忙抬腕,乔一帆到是算的周全,一杯酒节的满当。转眼他就一翻手腕抿了一口。

 

“果然好香!松柏之精华一丝不漏!”乔一帆闭着眼睛赞叹起来。

 

邱非伸手上前就夺他酒杯。乔一帆先前与舒可怡一战旧疾复发不可动气,邱非这一招显然势在必得,乔一帆不想放弃。他手一松,杯子就直直的向地上坠,邱非知道乔一帆是等他去捡好卖个破绽,但是乔一帆扔的不是别的,正是乔一帆自己最为喜爱的荷叶盏。邱非伸手去接,乔一帆捏着他的手腕又笑眯眯的抿了一口,少有的饕足模样让邱非都不好说什么。

 

眼见着两人拆招来拆招去,乔一帆就下去两杯。这荷叶盏很小,但是三满杯也算是安文逸交待的最大量了,照这个状况乔一帆今晚肯定是想过。邱非自然不愿意,他改变攻势,直接抢乔一帆托在手上的酒坛。

 

乔一帆原本还在潇洒飘逸的闪避,他被还提防邱非捞他酒杯,没想到这才第三杯邱非就要抢他酒坛。被管了半月有余的乔一帆觉得无论如何都不能再放任下去,他单手一捞,就把酒坛藏到身后。

 

他背后可还穿着蓑衣,动作一挡看不真切,邱非猜测他正准备再倒上一杯。那是他绝对不允许的,只见他抬指点乔一帆肩部,意图明显到告诉对方我要点你麻穴,另一只手在后面却是掌势。乔一帆知道这击点穴他运气撞开已是不能,只能躲,但是邱非的后招,肯定是爪。只有这样才能抓到自己。

 

乔一帆抬手就把酒坛往身前送,要碰邱非的点穴之势,他要根据邱非的变招再做打算,毕竟他现在无内力无轻功,想多喝几口太有难度。但这毕竟是虚招,邱非点穴是半真半假,乔一帆以坛迎击反倒算错了,邱非手势一边斜向下,抓住酒坛的底座就往身边拖。

 

乔一帆反手挥过,两只手上东西迅速交换,他迅速合上酒封,仰地飞起一脚就勾住酒坛。两人力道一作用,酒坛非碎不可。邱非也不硬来,手上向后一退,卸了乔一帆的力道,手上动作更快的掀了酒封,接着蹲身就是一通驴饮。

 

乔一帆一个挺身站起来,邱非抱着酒坛足尖点地就是一个瞬身出去,咕嘟咕嘟下去了小半坛。乔一帆不好提气追,邱非也足够给面子,没跃出去几丈,就是区区几步乔一帆跳两下就能赶上。

 

等乔一帆再到眼前,两人就这么来来回回了三趟,一坛酒没了大半。

 

“师兄别喝了。”乔一帆伸手搭上邱非的肩头,他又好气又好笑。“好好一坛松枝给你喝成了霍去病开坛洒酒泉。”

 

 

邱非陪着乔一帆很长时间没喝酒,此时一饮这淡淡的酒,又是渴又是爽,好不痛快。近乎陶醉了的邱非被乔一帆一说,才觉得自己当下有点多了。他无言的抹了抹嘴巴,一时神色茫然。

 

 

“师兄,你喝醉了?”乔一帆伸手摸了摸他前额,深深吸了口气。

 

“邱非,”乔一帆语气卓著的带了愠怒,“这几日还请您都睡客房。”说完拂袖就走,脚底生风,连这西湖美景都没再看上一眼。

 

邱非在身后迷茫了片刻,等他回神要追,乔一帆早都走出去一丈之远。

 

睡两日客房就两日客房吧,邱非抱着酒坛思考,只要他不知道自己把舒家小妹的脸划了,睡两个月都无妨。

 

 

 

 

END

这个搞完了,才能再搞坑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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